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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版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

怡然 著

现代都市连载

穿越重生《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讲述主角谢玉渊李锦夜的甜蜜故事,作者“怡然”倾心编著中,主要讲述的是:谢玉渊拿了皂角走出来,又往东屋瞄了眼。竹椅上,多了几个空碗。谢玉渊飞快的把空碗收拾下,把竹椅放回原处,一边放,一边嘀咕。“这少爷是饿死鬼投胎吗,怎么吃得这么快?”屋里。临窗而立的少年,手微微一颤,一双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澜。……张郎中吃好早饭,就陆续有病人过来看病。......

主角:谢玉渊李锦夜   更新:2024-07-28 19: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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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玉渊李锦夜的现代都市小说《全文版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由网络作家“怡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穿越重生《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讲述主角谢玉渊李锦夜的甜蜜故事,作者“怡然”倾心编著中,主要讲述的是:谢玉渊拿了皂角走出来,又往东屋瞄了眼。竹椅上,多了几个空碗。谢玉渊飞快的把空碗收拾下,把竹椅放回原处,一边放,一边嘀咕。“这少爷是饿死鬼投胎吗,怎么吃得这么快?”屋里。临窗而立的少年,手微微一颤,一双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澜。……张郎中吃好早饭,就陆续有病人过来看病。......

《全文版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精彩片段




谢玉渊拿了皂角走出来,又往东屋瞄了眼。

竹椅上,多了几个空碗。

谢玉渊飞快的把空碗收拾下,把竹椅放回原处,一边放,一边嘀咕。

“这少爷是饿死鬼投胎吗,怎么吃得这么快?”

屋里。

临窗而立的少年,手微微一颤,一双漆黑的眼睛,无波无澜。

……

张郎中吃好早饭,就陆续有病人过来看病。

谢玉渊怕高氏见多了陌生人发病,把她挪到了灶间。自己则在外面端茶递水打下手。

她眼睛耳朵都没闲着,把张郎中给病人说的话,开的方子,一样样记在心里。

孙老娘走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张郎中半眯缝着眼睛,一只手捋着山羊胡子,一只手搭着病人的脉,老神在在。

一旁,谢玉渊那个小贱人正在添茶。

添完茶,她顺势磨了几下墨,又拿起抹布东抹一下,西抹一下。

孙老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不太敢走进去。

“阿婆来了。”

谢玉渊迎出去,脸上带着笑。

“是来找娘的吗?娘在灶间给郎中缝衣服和被子。郎中说,娘的针线活儿好,要帮着在这里缝几天。”

孙老娘一张口,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啥,话都叫这小贱人堵住了。

“阿婆不用担心,我会把娘照顾好的,张郎中是个大善人,不会白让娘干活的,总会给几个钱的。”

一听到钱,孙老娘立刻扯出个笑。

“我哪里来找你娘的,我就是不放心你,好好侍候张郎中,多点眼力劲。”

“那阿婆慢走,我就不留你了,郎中那里离不开人。”

孙老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酸溜溜的想,她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谢玉渊走进屋,脸色变了变。

那老虔婆看她是假,把娘弄回去是真,幸好她早有准备,否则……

“咕噜咕噜”两声传来。

张郎中脸不红,心不跳的瞄了谢玉渊一眼。

意思是:这日头都快升上天了,你这丫鬟还不赶紧去做饭,想饿死谁呢?

谢玉渊眼明手快,放下抹布去灶间忙活。

不多久,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上了桌。

张郎中闻到饭香,赶紧把最后一个病人打发走,凑过去一看:一碗咸肉烧白菜,一碗饭。

谢玉渊看看他的脸色,“郎中,灶间的那些鱼啊,肉啊,我没敢动,怕你……”

“只管动。记住,一天两顿饭,午时一顿,晚上一顿,每顿三菜一汤,只准多,不准少。”

谢玉渊心里大吃一惊。

这张朗中看着穿得破破烂烂,怎么在吃食上这么舍得。

孙家一天到晚粥和野菜,到他这里,就成了三菜一汤,油水太好了。

“我侄儿的中饭送去了吗?”

谢玉渊忙敛了心神 ,“还没有,等郎中吃完了……”

“以后,先给他送过去。”

谢玉渊又一惊 ,忙道:“我知道了。”

送饭的时候。

谢玉渊依旧把饭菜放在竹椅上,依旧在外头喊了一声,只是目光再也没往东屋瞧一眼。

人,都是死于好奇。

张郎中看病,开方子,扎针,前前后后也就赚个一两文钱,还要养个吃闲饭的侄儿,银子从哪儿来?

刚刚她洗的那几件衣服,虽然脏得可以,但料子却不是普通人家的料子。

看来,张郎中多半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偷师学医,等学成了,拍拍屁股走人。


四目相对,谢玉清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在谢家,一个人行事说话太锋利,未必是好事,即便她这个长房长女,也得小心翼翼的做人。

二房把人请回来,不过是缓兵之计。一旦那对母女没了用处,只怕下场比从前更惨。

三妹妹如果聪明点,就应该顾全大局,藏拙守愚,想办法把府里的长辈哄好,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姐姐眼里的忧色,谢玉渊看得很清楚,大姐姐在担心什么,她心里也很明白。

人啊,千万不要顾全大局,因为大局是顾全不了的。

如果退缩,讨巧,卖乖有用的话,她也不会做了六年的吊死鬼。

谢玉渊心里幽幽叹气,化悲愤为食欲,不管暖阁里气氛如何诡异,她吃得津津有味,并且连添了两碗饭。

谢太太见状,脸上的讽笑之色渐起。

到底是乡下来的人,没见过世面,瞧着就是一副穷酸相。

……

一顿饭吃完,时辰不早,众人各自散去。

走出暖阁,邵姨娘亦步亦趋的紧跟在自家男人后面。

谢二爷刚开始还摆了个爷的谱,步子迈得大步流星,走出一段路后,便慢了下来。

邵姨娘双目微红,轻轻柔柔的叫了一声:“二爷!”

谢二爷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道:“回房再说。”

谢玉湄隐在暗处瞧见这一幕,不由连连冷笑。

不是正房又怎样?

只要父亲心里有娘,早晚一天她会把被抢走的东西,一样样还回来,且先让你们得意些日子去。

她朝谢玉渊狠狠的看了一眼,甩了帕子扭身就走。

……

谢玉渊带着李青儿缓缓走回青草堂,权当消食。

青儿这会已经被暖阁里的刀光剑影所伤,整个人低垂着脑袋,走路都有气无力。

哎啊妈啊!

大户人家吵起架来,虽然比不上庄上人泼辣,但句句都戳人心窝子,真的是太可怕了。

“青儿,你记住了,大房的人可以亲近,二房的人远着些。”

“小姐,我记住了。”

“还有,这府里人说的话,不要全信,遇事多问几个为什么?”

李青儿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谢玉渊见青草堂快到了,又低声道:“去吧,去和守门的婆子聊几句。”

“小姐,我去了,等我的好消息。”

谢玉渊回到房里,先去给高氏请安。

高氏用了饭,已经背朝着床里睡下,身体隐在锦被里,莫名有种孤寂感。

谢玉渊在门口站了一会,心堵得像被塞了一团厚厚的棉花。

从前在孙家庄,娘吃完了饭,总要缠着爹去田埂上走一走,累了,便让爹背她回来。

她在房里老远就能听到娘的笑声。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娘的疯病一辈子都不用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清醒而痛苦的活着。

……

谢玉渊回到自己的房里,在丫鬟的侍候下刚洗漱完,李青儿便回来了。



这会,谢玉渊正在替人开方子,心里很想扔了方子跑出去瞧一瞧,屁股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椅子上。

好奇害死猫。

这叔侄俩可是连侍卫都有的人,自己这个乡野的小丫头,就不要再掺和了。

“丫头,我出趟门啊,两三天后回来,家里照看着些,别忘了替你小师傅行针。”

“师傅。”

谢玉渊这一下坐不住了,冲出去,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消失在马车里的一小截绣着翠竹的锦袍。

张虚怀冲她笑了笑,一提长袍下摆,也钻进马车里。

马蹄子在地上打了几下,青衣车夫一扬缰绳,扬长而去。

“就这么走了?”

谢玉渊自言自语,目光却下意识的往东厢房看过去。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低声道:“小师傅,师傅他老人家走了。”

“知道了,去忙吧。”

谢玉渊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她觉得小师傅刚刚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

张虚怀这一走,远不止两天,也未有丁点消息来。

谢玉渊刚开始还能沉着气,第四天的时候,不免暗暗有些心急。

比起她的心浮气躁,东厢房一位却淡定的像百年老僧入定,该吃吃,该睡睡,该行针行针,和往常无异。

第五天清晨。

谢玉渊一走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往堂屋去,东厢房的门,突然打开。

猝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波澜无痕的眼睛,少年如刀刻一样的轮廓浮现在眼底,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竟然走出了那间房间。

此时,被阴云肆虐了很久的朝阳,终于破云而出,有一束光正好照在谢玉渊的脸上。

李锦夜第一次,看清楚了面前的女孩。

她穿了一身草绿色春衫,单薄纤细,眉目楚楚。

她的眼睛并非纯黑,颜色有一点浅,在阳光下尤其流光溢彩,直勾勾看人的时候,眼睛总好像有话要说。

谢玉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小师傅今天看她的眼神很特别,像是从很遥远的时空望过来,还带着一抹惊喜。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傻的动作。

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师傅,你眼睛有没有好一点?”

“谢玉渊,草绿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谢玉渊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轻颤动,随即,她略浅的眼睛像照进了一束光,突然一下子亮了起来。

“小师傅,你眼睛能看见了。”

李锦夜眯了眯眼,用手背挡了一下残阳斜照过来的光,淡淡道:“谢玉渊,你眼睛里好像有颗眼屎。”

轰!

谢玉渊忙背过身揉了下眼睛,揉了两下,见什么都没有,气得身子一扭,“小师傅,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李锦夜笑了笑,提起长袍走到院里,一脸混账地说:“我闭着眼睛也能说瞎话。”

这人竟然会笑,而且会说笑话,是受了什么刺激?谢玉渊想。

大概是眼睛治好了,高兴的吧。

不过……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谢玉渊,今天我们吃什么?”

谢玉渊:“……”

怎么眼睛一好,就想着吃呢,以前瞎的时候,小师傅是多么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

“你想吃什么?”

“鲫鱼豆腐汤,红烧肉,韭菜炒鸡蛋,大煮干丝。”

谢玉渊沉默了一会,心想,俗就俗吧,小师傅俗的有人味儿,感觉可以亲近。

不像从前绷着一张棺材脸。

“行,我一会让青儿做。”

话音刚落,李青儿拎着食盒从堂屋里走出来,看到院里的少年,吓得“嗷呜”一声,把食盒往地上一扔,竟扭头就要跑。

“青儿,别跑,他是我师傅的侄儿。”

李青儿将将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红着脸跑进了灶间。

“我的天神爷爷啊,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莫非是神仙下凡。”

神仙下凡的李锦夜在院里站了仅仅一息的时间,便又进了东厢房,只是在进门前,他对谢玉渊说。

“早饭不用送进来了,送堂屋吧。”

……

“小姐,你说张郎中那样一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侄儿?”

谢玉渊咬了咬唇:“这叫歹竹出好笋。”

“那郎中这根竹子,长得也太歪了点。”李青儿忿忿道。

“行了,把刚刚那四个菜记在心里,中午小师傅要吃的。”

李青儿朝堂屋里看一眼,“等着,我让高叔去河里打最新鲜的鱼。”

谢玉渊目送她离开,走到八仙桌前,“小师傅,要再添碗粥吗?”

李锦夜眼皮都没抬:“不用。”

李锦夜的睫毛很长,低着头的时候显得眉清目秀,眼皮的形状清晰的好像是画出来的。

谢玉渊挪过视线:“那……针还要再行吗?”

眼睛能看见,也就意味着身体里毒去得差不多,,按理是不用再行针了,但师傅交待,她不敢贸贸然作主。

李锦夜爱搭不理地一挑眼皮,眼角如淡墨横扫,长而带翘,无端扫出一片柔色。

“今天晚上再行最后一次,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谢玉渊没有吱声,她仿佛从这话里听出一丝离别的意味,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李锦夜放下碗筷,站起来,“我出去走走,你看家吧。”

“小师傅,你这个样子出去……”

“怎么?”

“怕是会勾得孙家庄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来围观的。”谢玉渊实话实说。

“你倒是伶俐,那便入夜再看吧。”

谢玉渊感觉这话不像夸她,没敢接口,只好微笑。

……

中饭,三菜一汤,都是乡间最普通的家常菜。

谢玉渊敢大大咧咧和张郎中坐一桌,在李锦夜面前却不敢放肆。

面前的少年虽然一身粗布衣裳,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优雅,这让她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多讲一句话,都是对他的亵渎。

于是她手也不会放了,脚也不会放了,菜也不会夹了。

干巴巴的扒了半碗饭,她都快噎死了。

李锦夜像眼前没有谢玉渊这个人,自顾自吃得很香。

吃完,他才掀了眼皮看她一眼,“原来你每顿饭,都不用吃菜的。”

谢玉渊:“……”还不是被你吓的。

小说《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由怡然所撰写,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故事,也是一部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全篇都是看点,很多人被里面的主角佚名所吸引,目前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这本书最新章节第七百二十章番外 李锦夜(八),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目前已写1467634字,嫡女惊华:王妃暴躁不好惹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佚名古代言情、宫斗宅斗、重生、书荒必入小说推荐!

书友评价

同一作者,没有《我见探花多娇媚》好看。

女主一生都没快意过吧,不应该这个名字才对,我感觉一直小心谨慎,看着心情不太爽。

快意人生从何而来?我只看到了听天由命,憋屈的人生,看不下去了,重生了人生轨迹基本不变重生何意?看得气人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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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渊被骂得很冤枉,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见张郎中阴沉的脸上,笼着一抹悲伤。

心,不由的往下一沉。

“郎中,你行针吧,别耽误时间了。”

张郎中心想,我大概是被这丫头给气糊涂了。他三下五除二,把床上的少年剥得只剩一条短裤,露出精壮的上身。

谢玉渊赶紧低下头,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然而,眼睛却像不受控制一样,忍不住抬起去看。

她想看看张郎中如何行针。

张郎中此刻心无旁骛,手起针落,快若闪电,没多久,李锦夜身上便插满了银针。

谢玉渊鼻尖闻到一抹血腥味,一低头,少年垂下的指尖慢慢渗出黑血来,一滴,两滴,三滴……

“他是中了毒吗?”谢玉渊脱口而出。

张郎中猛地转过身,眼睛直直地看向谢玉渊。

谢玉渊第一次看到张郎中有这样的眼神,仿佛带着沉甸甸的铁锈味,让人心生寒意。

她不由的倒退了一步,脸上却笑得云淡风轻。

“师傅你忘了,你给我的医书上写着呢,血色发黑,是毒发之症。”

张郎中冷哼一声,“你倒是用功。”

谢玉渊陪了个笑,低垂下头,遮住了眼中的一抹冷意。

做鬼六年,那个异世的吊死鬼同她讲得最多的,便是毒。

医毒不分家。医为救人,毒为害人,但反其道而行,医也可害人,毒也可救人。

他说世上有八大毒药,断肠草,鹤顶红,钩吻,鸩酒,砒霜,见血封喉,乌头,情花。

除这八大毒药以外,还有无数数不清奇门异毒,故医者的最高水平,便是解天下奇毒。

受吊死鬼的荼毒,谢玉渊看病不行,对解毒却是了熟于心。

刚刚张郎中的那一套针法,大部分的行针穴位是对的,但最后五针有错,倘若……

谢玉渊想到这里,用力的咬了咬牙,疼痛如约而至,脑子一下子清楚不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前这两个人神秘兮兮,好坏不分,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这时,床上的少年嘴里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弱的唤了一声:“虚怀?”

张郎中一听到这声叫,直接炸毛,像个娘们似的往腰上一插,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好了伤疤忘了痛是吧,你现在的身体能用内力吗,老子辛辛苦苦把你从阎王那边救回来,是让你糟蹋的,狗日的王八蛋,老天怎么不下道雷劈你死!”

唾沫星子溅在谢玉渊的脸上,她最大限度的控制住自己想冲去捂住他嘴巴的冲动,勉强维持住因为震惊而怦怦直跳的心。

脚步却一点点往外移。

她想溜。

“谁?”

谢玉渊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床上的少年。

张郎中看了谢玉渊一眼,“是我那个丫头。”

李锦夜脸色变了几变,慢慢闭上了眼睛。

此刻,谢玉渊心中震惊无异于天崩地裂。

怪不得他房中连个油灯都没有,怪不得师傅要寻明目草。原来……原来他是个瞎子。

但那双眼睛实在是太过深邃,不像是瞎的啊!

她忍着内心汹涌不觉狐疑,硬生生扯出个笑容:“师傅,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急啥?”

张郎中摸了一把胡子,意味深长的吐出两个字。

谢玉渊:“……”他这副样子,是打算将她杀人灭口的意思?

谢玉渊心漏一拍,忙道:“师傅,我口风很紧的,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张郎中一愣。

“还有,师傅杀了徒弟,是会遭天打雷劈的,你千万千万别动那个心思,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这丫头是脑残了吧,他说过要把她杀人灭口这话吗?张郎中眼白翻出天际。

“你去打点热水来,帮我侄儿擦一下身体。反正这屋子你也进来了,以后除了和我学医外,就帮衬着照料一下我这侄儿。”

谢玉渊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从嘴里闷出一句话,“师傅,男女授受不亲。”

“你毛还没有长齐呢,还想着这个,快滚!”张郎中气得跳脚。

谢玉渊麻利的滚了,到灶间的时候,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那少年中的毒应该是牵机。

牵机药的出名之处,在于它曾经毒死过南唐李后主,吃下去后,人的头部会开始抽搐,最后与足部相接而死,状似牵机。

按理说,中这种毒的人,不出七日,必死无疑。

但那少年还活得好好的,应该是有人用银针封住了他的七经八脉以及内力。

然而,药性还在,七经八脉走不通,便会往上走,使得人双目失明,失聪,然后七窍生血。

谢玉渊幽幽叹了口气,心想,谁会给一个少年,下这么阴狠的毒?

……

东厢房里。

张郎中一改刚刚讨人厌的样子,在李锦夜身上这儿摸摸,那儿摸摸。

等确认这货身上的装备还齐全后,方叹出口气,屁股往床上一挪,无声的坐了下来。

李锦夜忍着周身上下的剧痛,沉声道:“去让人打听一下,这拨官兵是谁派来的。”

“还特么用你说。”张郎中梗着脖子回了句嘴。

“那丫头可靠吗?”

“比你可靠,也比你机灵,还比你嘴甜。”

李锦夜无声笑笑,修长的手指动了一下,发现浑身上下半分力气都没有。

“李锦夜,我和你说啊,你现在的毒已经攻到眼睛,很快就蔓延到耳朵,然后是七窍,再然后是五脏六腑。”

“离死不远,对吧。”

“你……”

张虚怀气得眼珠子一瞪,手伸出去就想活活掐死这个瞎子。

然而,手伸到一半,看到瞎子浑身被他插得像个刺猬一样,心里一阵难以名状的难过。

“瞎子,听我一句劝,咱回去吧,万一哪天你做了孤魂野鬼,我没脸向他们交代。”

李锦夜神色冷漠,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张虚怀心里又滋生出掐死这瞎子的念头。

就在这时,谢玉渊端了脸盆走进来,放在地上,“师傅,热水来了,是现在擦,还是等拔了针以后再擦。”

张虚怀木然地看了她一眼,一甩袖子,飘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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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矿上我不去了,回头我到后山垦几亩荒地,勤快点饿不死人。”

谢玉渊没有想到他答得这么爽快,眼眶一热,泪差点夺眶而出。

爹不去矿上,也就意味着不会因矿难而死,他不死,谢家也许就不会再找上门。

命运的齿轮在她重生的那刻起,慢慢改变了轮轨,像是老天爷看在她做鬼六年的份上,补偿给她的。

谢玉渊将泪逼进眼眶。

她不求花好月圆,和和美美,唯求这一对夫妻平平安安,白头到老。

而此刻的孙家,孙老娘一巴掌甩在孙兰花的脸上。

“你胡说什么?陈货郎怎么可能把房子送给老大,绝对不可能。”

孙兰花捂着半边脸,期期艾艾道:“我哪敢胡说,隔壁二狗的阿公亲眼看到的。现在大伯一家都已经住进去了。”

“闭嘴,他不是你大伯,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野种。”

孙兰花:“……”

“啊……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孙老二疼得满床打滚。

刘氏心疼道:“娘,这样疼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要让张郎中来看。”

“银子呢!”孙老娘一听到张郎中的名字,就觉得肉疼。

刘氏见她亲儿子都舍不得花钱,气得眉梢高挑,一摔帘子走人了。反正疼的又不是她。

“娘怀着身子,我陪娘去。”孙兰花脚底抹油也溜了。

孙老娘气得牙根直咬,娘的,一个一个都想造反了不成。

“儿啊,你忍忍啊,都是些皮外伤,挨几天就好了。”

孙老二一听这话,嚎得更响了。

孙老娘听了一会,实在听不下去,找男人商量是不是把张郎中请来瞧瞧。

孙老爹就这么一根独苗,也怕打出个好歹来,披了件棉被便亲自往张郎中那头请人。

结果,门都快敲烂了,张郎中隔墙冷冷的喊了一句:“老子只给人看病,不给畜生看病。”

孙老爹气得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灰溜溜的走了。

……

“狗日的,还有脸请我去看病。”

张郎中听脚步声走远,朝地上狠狠的啐了口,一转身,见面前杵着个黑影,吓得心漏一拍。

“你能不能不要装神弄鬼,真要被你吓出病来。”

少年没理他,拿起手中的铁剑便舞了起来。

剑光如影,尘土飞扬。

张郎中吃了几口灰尘,眼睛杀气腾腾的朝少年剜过去,心想:早晚被这货连累出肺病来。

一通剑练完,少年慢吞吞的归剑入鞘,长袍一撩,盘坐在地上。

张郎中贱兮兮的凑过去蹲下。

“李锦夜,你要不要听个八卦?刚刚孙家老二色心大发,竟然想非礼长嫂……”

被唤作李锦夜的少年连个眼皮都没抬,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张郎中见他这副德性,胸口蹿起一腔火烧火燎的怒气,八卦之心顿消,打算回床上挺尸。

“虚怀!”

李锦夜突然唤住了他,“那小丫头什么来路?”

张郎中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胡子抢先一步得意的翘起来。

“你终于忍不住问我了。来路很大。你知道她那个疯娘是谁?”

“是谁?”

“扬州城谢府二奶奶。”

李锦夜一脸茫然。

“哎啊,你不知道那个谢府也正常,没什么名气,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官宦人家。这二奶奶姓高,从京城嫁过来,高这个姓你总应该熟悉吧?”

李锦夜剑眉一蹙,方才还空洞的眼神,一下子聚起一点光,“可是那个被……”

“嘘!”

张郎中一把捂住李锦夜的嘴,“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

李锦夜挥开他的手,面沉似水。

张郎中这才想起这货的两个贴身侍卫青山、乱山就隐在附近,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嘿嘿干笑了两声,他挠了下头,“别见怪,我这是被吓习惯了,正是那个被满门抄斩的高家。”

李锦夜目光阴郁,没有再说话。

张郎中轻轻叹息了一声,“稍有不逮,则其当罚,这高家也是作了大孽啊!”

李锦夜嘲讽一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是满门抄斩做了鬼,高家的鬼还得叩谢皇帝恩泽。”

大不敬啊大不敬!

张郎中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吓得脸色都白了,脚底抹油,窜得比那兔子还要快:“睡觉,睡觉。”

李锦夜依旧盘腿而坐,夜色里的轮廓,沉默而有力度。

……

屋子不过是离了人几天,孙老大做事又是个雷厉风行,大半个时辰,家里焕然一新。

一家人就着微弱的烛火,围在一起喝了碗热腾腾的粥,吃了几个香喷喷的野菜饼,简单的洗漱后,便挤在了左厢房的大床上。

床铺有淡淡的潮气味道,可是却有种异常安心的感觉。

谢玉渊挨着高氏的身体,看着黑乎乎的帐顶,无声扬起一抹笑。

孙家算是彻底摆脱了,下面就是将户籍迁出来,另立户头。

后山那几亩荒地开垦出来后,除了让爹种庄稼外,最好还要种点草药,草药来钱快,也能卖得上价格。

娘有刺绣的本事,可以想办法做些精致的帕子,香囊,荷包拿到镇上去卖钱。

自己跟着张郎中好好儿学,争取早日出师。

张郎中用针的技艺很一般,跟那个吊死鬼完全不能比。等把病例都摸透了,自己就能另起炉灶。

一家人齐心协力,一个月赚三五两银子,日子就飞上天了。

谢玉渊想着想着,眼睛就耷拉了下来,睡着的时候,连嘴角都是笑着的……

翌日。

谢玉渊是被院里的劈柴声吵醒的,一看床上,爹和娘都不见了。

忙穿衣洗漱出去,只见地上已经堆了半人高的柴火。

孙老大擦了把汗,“醒了,早饭你娘烧好了,赶紧去吃吧。”

“娘呢?”

“在灶间缝衣服呢,陈货郎扔下的几件旧衣裳补补还能穿。”

“爹,我去张郎中家吃早饭,顺便换银子,爹今儿帮我打张床,把西屋收拾收拾。”

孙老大憨憨的笑了笑,黝黑的脸上飘过两朵红云。

谢玉渊走出院门,不放心回头交待了一句:“爹去哪儿,都把娘带着,别让娘落单。”

“放心吧,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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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江岚故意“哎啊”一声,一碗粥被她泼出小半碗。

孙老大赶紧站起来去扶女儿,一低眼,看到碗里只有米汤,半颗米粒都没有。

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阿渊,你娘的饼呢?”

唐江岚弱弱的挤出一个笑脸,扭头就走。

“你媳妇不爱吃饼,就喜欢喝粥,昨天阿渊烙的,她都没吃。”孙老娘睁着眼睛说瞎话。

孙老大回到桌上,目光扫过众人的碗,就连孙家最不起眼的兰花碗里,都是一半的米汤,一半的米粒,更不要说孙富贵了。

他的碗里,几乎是干粥,手边还有一个刚烙出锅的野菜饼。

孙老大三下两下吃完早饭,走到灶间,揭开锅盖一看,锅里空空如也。

阿渊还没有上桌呢,她吃什么?

瞬间,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深吸口气,从怀里掏出半块碎银子,也不怕硌脚,塞到鞋底里。

吃完早饭,刘氏收拾桌子,洗灶头。

孙老大走到老两口房间,把十文钱放桌上,“爹,娘,这是十天的工钱。”

孙老爹朝老婆子递个眼色,一脸慈祥道:“赶了半宿的路,回房歇着吧。”

孙老大前脚刚走,孙老二后脚扶着墙就过来。

“爹,什么时候动手,我等不及了。”

“娘的,急啥?你把身子给我养好再说。”孙老爹狠狠的剜了儿子一眼。

老大早晚要走,一个疯子,一个小丫头片子,想怎么弄死她们,就怎么弄死他们。

还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的事!

……

孙老大回到自个房间,左右看了几下后,把门关上。

走进里屋,高氏正在替他缝衣服,阿渊在旁边打下手。

高氏疯归疯,做的针线活计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那针脚,花样,方圆十里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的。

他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是高氏亲手做的,工友见了,哪个心里不羡慕死。

“阿渊,你过来?”

“爹,啥事?”

孙老大脱下鞋子,倒出小半块碎银子,“藏起来,谁也别告诉 ,这是爹额外挣的。

唐江岚看着手心里的银子,眼泪唰唰落了下来。

半块碎银子,是一个壮汉挖死煤十天的工钱,爹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铤而走险,为的是存钱给娘买个金簪子。

她这一哭,孙老大的心揪得生疼。

“阿渊,爹没用,以后爹一定多赚银子,让你和你娘过好日子。”

“爹平安,就是好日子。”

唐江岚擦了把眼泪,淡定的把银子收进怀里,“爹睡觉吧,我出去玩会。”

孙有平脸一红,双手搓了搓,知道女儿这是在给他挪地方。

家里穷,大房就一间房,房里一张大床,一张小床,中间用帘子隔起来。

从前孩子小,他还能深更半夜等孩子睡着了,搂着高氏做那事;现在孩子大了,他总得避讳着些。

孙老大心想,等攒足了钱,一定给女儿再起一间房间。

……

唐江岚走出孙家,直奔村里的郎中家。

郎中姓张,也不知道跟谁学了点医术,回村里自己扯了个门头,开铺子看病。

张郎中医术不错,收费又便宜,十里八乡的人都愿意请他看病。

平常张郎中很少在家,也巧了,今天天冷,张郎中没有出诊,在家挺尸。

唐江岚掀了帘子进去,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张尸体惊得诈了尸。


十二岁的孙兰花杀到,孙福贵不阴不阳的看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孙兰花没吃到鸡蛋,冲到洛风遥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

“小烂货,跟你那个疯子娘一样,早晚是妓院里的货。”

洛风遥不闪不躲,一巴掌挨得实实在在,白瓷般的脸又红又肿,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孙老娘听到动静,冲进来抬起腿对着孙兰花就是一脚。

“你个赔钱货,你大伯明天就要回来了,让他看到,看他不打死你。”

“啊,我忘了。”

孙兰花吐吐舌头,朝洛风遥啐了一口,拍拍屁股上的灰,没事人般走出了灶间。

孙老娘阴恻恻地盯着洛风遥看。

洛风遥一脸害怕地低下头,诺诺道:“阿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爹的。”

“算你识相。”

孙老娘冷哼一声,“把灶间洗干净一点。”

“嗯。”

洛风遥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刘氏杀猪般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什么,我男人拉裤裆了,放你娘的狗屁!青天白日的,我男人怎么可能……咦,当家的,你怎么回来了?”

孙老娘听到儿子回来,像阵风一样跑了。

洛风遥慢慢抬起头,从灶膛扒拉出两个焐熟的土豆,也不怕烫,一个袖子塞一个。

路过院子的时候,目光掠过二房的门口,眼中有光芒闪过。

巴豆磨成粉,只放在那条色狗的碗里。

一样的吃食,谁也怀疑不到她身上。

娘,你快竖着耳朵听。

这个曾经侮辱你的男人,看我怎么一步步弄死他!

……

洛风遥下足了份量。

孙老二这一天,就光顾着往茅厕跑了。

下午太阳落山前,他整个人拉得脱了形,躺在床上像条真正的死狗一样,有气无力的哼哼叫唤。

孙老娘吓得赶紧在灶间点了三根香,跪在地上磕头连连。

昨天她病了,今天又轮到儿子,莫非真的是坏事做多了,招了鬼?

这一夜。

是洛风遥重生以来,睡得最踏实的夜,连个梦都没做。

翌日。

洛风遥依旧天漆黑就跑到了山坡下,有了昨天的经验,她很快又摸出了二十几颗巴豆。

这玩意成本低,功效大,必须随身备着,以防万一。

回到家,刘氏已经在灶间干活。

今天爹要回来,她再不乐意也得装个样子。

前世,洛风遥还会凑上去打个下手什么的。这会,她把竹篮一扔,回房间给娘梳头穿衣。

不多时。

高氏安然地端坐在堂屋里。

肤白似雪,乌发如墨,目似秋水,眉若远山,说不出的美丽端庄。

如果不是那双痴呆的眸子,任是谁看了,都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

谁说不是呢!

……想及往事,洛风遥心里一酸,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的冷笑,很快隐没在眼底。

“娘,爹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

“爹,娘,我回来了。”

“老大回来了,早饭都烧好了,快,进屋来。”孙老娘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的谄媚。

高大壮实的朴实汉子咧着嘴嘿嘿干笑几声,“娘,赶了半宿的路,灰头土脸的,我回房洗一洗,马上就来。”

孙老娘一看老大钻进自个屋子,脸上的笑瞬间无影无踪,踮着脚尖偷偷站到窗下听壁角。


张郎中已经找到了针孔,不自觉的冷声一笑,“果然是被针扎了。”

“什么?”孙老爹惊呼,“怎么会被针扎了?”

张郎中翻了个白眼。

他哪儿知道。

只道,“我这儿向来都是先收银子后看病,你们先付三文钱,然后……”

“什么?”孙老娘浑身的肉都在痛,“这不是抢钱吗?”

张郎中一听抢钱两个字,脸立刻沉了下来,“不想看,把人抬走,老子闲着没事干,要来抢你三文钱?”

孙老爹刀子似的眼睛剜了老太婆一眼,陪着笑脸,“想看,想看,就是……能不能便宜点。”

“郎中,我家那死丫头很能干的,什么粗活脏活你都别客气,往死里使唤,抵那三文钱。”孙老娘伸长脖子补了一句。

张郎中哪里能不知道孙老娘的心思,当即便拒绝了,“这丫头哪值三文钱?”

孙老娘习惯性抬起手,给了颜若晴一个耳刮子,“我呸,三文钱都不值,真是个赔钱货。”

颜若晴挨了打,低眉顺眼地出了门,纤弱的背影看得张郎中眼里冒出万丈的怒火。

他娘的!

别人不知道这颜若晴的身份,他却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堂堂谢家大小姐,金枝玉叶,竟然被个老太婆打,这狗日的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张郎中怒从脚底心起。

“三文钱我也只能保证他醒过来,可要想他日后能跑能跳与正常人无异,至少也得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

这一下,孙老爹肉痛的眼珠子都要弹出来。

家里总共也就只能扒拉出来五两银子,看个病二两银子没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可又能怎么办?

儿子的命比银子重要,再舍不得,这病还得治啊!

颜若晴虽然不明白张郎中为什么突然狮子大开口,但孙家倒霉,她就喜欢看。

怕再挨打,她躲到墙角,清幽的目光落在脚下,心思飘得很远。

原以为张郎中只是个江湖郎中,没想到他很有几分真本事……

突然。

后背有冷汗渗出来。

颜若晴莫名的有种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正盯着她看。

她猛地回头。

半掩半开的窗棂前,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特别,让人无端想起飘着浓雾的峡谷,幽深,阴冷。

她心口咚咚作响,不禁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砰!”

窗棂猛地关上。

颜若晴抖了个激灵,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站在了张郎中侄儿的东厢房前。

她捂着胸口,长叹出一口气。

却在这时,孙老二杀猪般的嚎叫起来,“救命啊,有针刺我!”

颜若晴刚刚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谁刺你的?”张郎中问。

“鬼,鬼刺我的。”

张郎中眼中闪过鄙夷,像挥苍蝇一样挥手道:“行了,回去吧,明儿别忘了我把二两银子给我送来。”

第二天。

寅时定更的梆子声响,颜若晴摸黑起身,叫醒了高氏,而后迎着呼呼的北风站到正房门口。

“阿公,阿婆,我去郎中家了,那二两银子……”

“……”屋里的老夫妻俩直接装死。

颜若晴眸子一转。

“阿公,要不带银子过去,郎中说不定就把我赶出来了,好歹每月五文钱呢,也能给家里添个馒头不是。”

话落,房门打开。

孙老爹颤颤巍巍走出来,伸手在袖口里掏啊掏,哆哆嗦嗦摸出两锭碎银子。

颜若晴接过来,“阿公我去了。”

“记得给郎中!”孙老爹有气无力地叮嘱了一句,两只眼睛涨得通红。

颜若晴带着高氏到了郎中家。

有了昨天的经验,母女俩一个烧火,一个揉面,不消片刻,热腾腾的薄粥和香喷喷的烙饼便起了锅。

颜若晴把早饭摆到东厢房的房门前,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双眼睛。

一瞬间才想起,头天晚上的梦境里,那双眼睛出现了好几次。

她心头一颤,片刻都不愿意多逗留,便回了房间。

这时,张郎中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跟进来。

颜若晴从袖口把银子掏出来:“郎中,昨儿的诊金,阿公让我带给你。”

张郎中目光扫过她破破烂烂的袖口,翻了个白眼,“买块料子让你娘给做件棉袄吧。”

堂堂谢家大小姐穿成这副寒酸样,说出去真是丢人现眼。

颜若晴浓墨般的眸子里,带出一点戒备。

她不明白为什么隔了一个晚上,张郎中对她的态度就截然不同起来。

“以后饭再多煮点,替我干活还饿肚子,你想恶心谁呢?”


再后来……

谢家人找过来,为了掩人口舌把孙家杀了个精光,连看门的那条黑狗都没留。

重回谢家,她本以为一切都会改变。

却没有想到,那只不过又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被吊上槐树的瞬间,她发誓,死后变作厉鬼,诅咒谢氏满门。

谁又曾想,人心的恶,连厉鬼都自叹不如。

做鬼六年,她没有等到谢家抄家灭族,却等到了娘上吊自尽。

顾晚谣缓缓闭上眼睛,悲伤一波一波地漫上眼眶。

然而,再睁眼时,已经一片清明。

“娘,我们进屋。”

“噢--”

高氏柔柔地应了一声,死死搂着女儿的胳膊,抖抖缩缩地进了屋。

所谓的房屋,只不过是四面白墙而已。窗户糊了纸,北风一刮,冷透了。

看着熟悉的地方,顾晚谣一时有点恍惚。

“天杀的小贱人,还不赶紧做饭去,整天往房里一躲 ,你当你是大小姐呢。养条狗都比养你们两个废物强。”

再次听到孙老娘的声音,顾晚谣的恍惚须臾冷成冰。

当初,就是她出主意让爹进山挖煤,把人支走,好让孙老二的念想达成。

也是她亲自压着娘的手,帮着那条色狗奸淫娘。

还活着是吗?

很好!

那就让她亲自来报这个深仇大恨!

“娘,你先歇着,别出门,我去做饭啊。”

高氏傻呵呵的笑笑,伸手在怀里掏了掏,哆哆嗦嗦地摸出半块山芋皮,“吃,吃!”

那沾了灰的山芋皮将顾晚谣满是仇恨的心弦,微微拨动了下,鼻尖耸动,仿佛嗅到了一点娘的味道。

她接住那块山芋皮,拍拍高氏的头,走了出去。

……

生火,刷锅,淘米。

顾晚谣将粥煮上,又手脚麻利的从篮子里拿出一捧野菜,到井边吊了一桶水。

洗干净,用热水烫过,切成沫子,放一丁点调料拌匀,又给灶膛里添了一把火。

一低头,看到柴火旁有张生火的纸,摊开一看是撕下来的日历。

心,猛地跳了下。

她记得娘被奸淫,是在冬至的前一天,这张纸显然是刚刚被撕下来……

也就说,明天他们就要动手了?

“小婊子,发什么愣啊,猪食喂了吗,鸡、鸭赶回笼了吗?整天就知道偷懒 ,还不快点干活去!”

孙老娘眯着两只三角眼,干枯的脸上只挂了一层皮。

顾晚谣一声不吭的低头绕过她,走到猪窝。

爹在的时候,这些事情从来不让她干,爹一不在,孙家的人就可劲的使唤打骂她。

亏爹还把赚来的钱,半个子儿不少的交上去。

一个个黑了心的。

喂好猪食,鸡鸭赶回笼,顾晚谣用碗捞了点干的,捞了整整一大碗。趁着没人的时候端给高氏。

高氏是疯子,孙家人不给她上桌,一日三餐都在自个房里吃,吃的都是残渣残汤。

高氏几口就把粥喝到肚子里。

顾晚谣端着碗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孙老娘挥着笤帚朝她冲过来。

“小贱货,竟然敢偷着先给疯子吃,我抽死你。”

顾晚谣躲得飞快。

“阿婆,我爹后天就要回来了,看到我身上有伤,爹会心疼的。”

“我日你祖宗奶奶,你个赔钱货,今天不许吃晚饭,拾满一篮柴火才能回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孙老大兴冲冲进屋,冷不丁一个身影飞扑过来。

“爹,你可回来了。”

孙老大一下子僵住了。

这个女儿他养了整整六年,虽然和他也亲,但素来话少矜持,从来没有说不管不顾扑进他怀里的。

“爹,我好想你。”

是真想。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抹温暖,能化开唐江岚那颗冰冷的心,这抹温暖一定来自孙老大。

她做鬼都忘不掉,前世爹拿着扁担,咆哮着挥向孙老二的场景。

更忘不了,他被人抬回来时,手里还死死拽着买给娘的一只金簪子。

孙老大拍拍女儿的后背,目光向木凳上的高氏看过去,黑黝黝的脸上,一双眼睛极亮,极清。

“阿渊,打水给爹洗把脸。”

唐江岚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看娘,再看看他,勾出了她重生以来第一抹欣慰的笑。

孙老大走至高氏身边,又嘿嘿的咧嘴笑。

高氏也跟着嘿嘿的傻笑,伸出素白的手,在男人脸上刮了几下。

孙老大左右看看,见没人低头吧唧亲了她一口。

高氏有样学样,踮起脚尖也去亲他,却亲了一嘴唇的炭灰,气得眉头、鼻子、嘴巴都挤在一起。

然后一跺脚,别过脸不理人了。

唐江岚端了脸盆进来,正好看到爹在哄娘,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情绪掩下:“爹,洗脸吧。”

孙老大三下两下洗了脸,洗出的水都是黑的。

唐江岚端起脸盆走到外间,眼角看到窗下缩了个人影,抬手把脸盆一掀。

孙老娘瞬间被淋了个满头满脸。寒风一刮,冻得瑟瑟发抖。

唐江岚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啊,阿婆,你怎么站在那里?对不住,我没看见。”

孙老娘嘴里吐出半口黑水,恨不能冲过去把这个小贱人抽筋扒皮。

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爹赶了半夜的路,一定饿了,我来叫你爹吃早饭。”

“爹,阿婆叫你吃早饭。”

孙老娘怕被儿子看到她的狼狈样,一溜烟地跑开了。

偏偏唐江岚在前后不知死活的喊了一声,“阿婆啊,以后别站窗下了,想听爹和娘说话,就到屋里来正大光明地听,外头怪冷的。”

孙老娘一口老血差点没气喷出来,心里狠狠的骂了声“小贱人”,落荒而逃。

一只大手落在唐江岚肩上。

她抬起脸,冲爹一笑。

孙老大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的脸,谁打的?”

唐江岚忙撇过脸低头,身体颤栗了下,“是……是自己不小心碰的。”

孙老大满是惊愕。

“爹,你难得回来,别因为我和家里生了分,走吧,阿渊给你盛早饭去。”

女儿越是这样说,孙老大的脸色越是绷得紧,拿起筷子的时候 ,他沉沉开口。

“爹,娘,阿渊的脸上是谁打的?”

唐江岚这时正好端着薄薄的米粥出来,一听自己的名字,很是错愕的抬起了头。

孙家人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唐江岚原本白皙的左脸,肿得跟馒头一样高,红红的五个指印,一个不少。

孙兰花吓得脸都绿了。

昨天打的巴掌,隔一天反倒严重起来,这怎么可能?

孙老娘连忙解释:“她和兰花那死丫头闹着玩的,兰花,赶紧给你大伯赔个不是,以后下手不许这么没轻没重。”

“大伯,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俩玩儿呢。”

唐江岚老好人似的笑笑,“爹,我就说没有人打我吧,你还非不信,我给娘端粥去了,你多吃点。”

刚走两步,她“哎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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