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短,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这些日子,司空流年的伤一点点的好了起来。
锦儿隔几天就给他换绷带,换药,开始他有些局促,但是锦儿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就像给小猫小狗换一样。
锦儿也不太说话,可能是因为她一个人习惯了,想起来的时候会和司空流年说几句,但是司空流年基本也不回答,次数久了,她便也习惯了不说话。
每日锦儿一大早就出去了。
到了日上三竿就会带着吃食回来,有时候是个野鸡,有时候是条活鱼,偶尔几次,还会带些饼子,每次必带的还有山中的果子。
这天锦儿很开心,回来时给他带了一套服饰,一套山下农夫的衣衫。
“我给你买了身衣服,你看,真好看”锦儿拿着衣服在他面前显摆。
“我给你试试”说着锦儿掀开被子,这几日他因为身上的伤,所以几乎全身都是绷带,现在伤疤结了痂,再用绷带就该捂坏了。
“不可”司空流年拉住了被角,这几日的相处他也算是明白了,这个小姑娘没有半分男女的概念。
“为何不可,娘说每个人都要穿衣衫的,不穿衣衫出门会被人笑的”锦儿义正严辞的说。
司空流年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他若不换,锦儿手劲极大,自己如今这副样子绝不是她对手。
“我自己来。”
“真的?”
锦儿有些不相信,歪着头看着他。
“真的,去吧。”
司空流年知道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出去,玩到日落才回来。
司空流年告诉自己是太无聊了,所以才会每天算了她回来的时辰。
“行,那我放这儿了,一会儿我回来你一定要穿上了,不然我帮你穿”锦儿说完快乐的跑出去玩了。
司空流年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感叹,若不是她这样的心性,估计自己活不下来,只是现在的自己又何尝希望这样如同废人一样的活着。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把衣衫穿上了,毕竟小姑娘说到做到,他叹了口气,忍着身上的伤口套上了衣衫,但是穿到裤子,他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脚踝的断裂处还是巨疼,不要说动了,哪怕稍微触碰也是一身冷汗。
每次锦儿给他换绷带都要点住他的穴位,防止他忍不住动,伤口加重。
他试着把裤腿套进去,但是疼痛让他停下了动作。
他有些不甘心,继续再试,还是不成,他拿着边上锦儿给他留下擦拭的手巾,卷成一卷,然后用牙齿咬住,然后一用力将一个裤腿套了进去。
此时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他又紧紧的咬住手巾,将另外一个腿也穿了进去,此时,他拿掉了手巾,整个人躺在床上一首喘着粗气。
“呵呵,司空流年,你也有今日”他自嘲的笑着。
休息片刻,他努力将裤子往上提。
可是一首都拉不上,他渐渐失去了耐心,一只手用力撑着床面,将自己撑起来,一只手拉着裤子,结果身体失去了重心,跌下了床。
正在这时,锦儿发现自己忘记拿给小岭的喂食,跑回来,就看到司空流年摔倒在地。
她跑过去想把司空流年搀扶到床上,但是司空流年一把推开她:“别碰我”锦儿有些害怕,她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司空流年,司空流年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攥着床单往床上爬,但是他重伤未愈,根本没有体力,挣扎了很久,他终于放弃了。
他一动不动背对着锦儿,不知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锦儿听:“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哈哈哈哈,他笑了起来,慢慢得笑地越来越大声,后背一抽一抽,锦儿有些害怕,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后退到一个墙角,蹲在角落看着发了疯的司空流年,一动也不敢动。
大约过了几个时辰,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
司空流年逐渐平静了下来,他试着再次用力,找准姿势,终于让自己爬上了床,虽然因此好几处伤口崩开了。
他转过身,环视了下山洞,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满眼惊慌失措一首看着他的锦儿。
司空流年有些愧疚,自己平生第一次失控,居然当着救他之人的面,而且吓到了她。
思及此处,他对锦儿招了下手:“过来。”
锦儿听闻,并未起身,反而身子更往墙角缩了缩。
“过来”司空流年再次招手。
锦儿有些慌乱,但是慢慢的起身。
毕竟这是第一次他主动与自己说话。
锦儿怯生生而又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待到距离司空流年尚有一丈处便停了下来。
“坐这”司空流年拍了拍自己边上的床。
锦儿慢慢的挪了过去,她并非讨厌司空流年,而是害怕,毕竟有个人说话,她内心是欢喜的。
挪了好久,司空流年也不催她,就静静得看着她,她找了个离司空流年很远的床尾坐下了,然后抬眼看司空流年还是这么看着她,于是她稍微往司空流年那边挪了下。
然后又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司空流年,又慢慢得挪了一点,就这么挪了几次,终于坐到了司空流年的边上,锦儿一首低着脑袋,看着床单有些出神。
司空流年一首看着她,许久。
正当锦儿以为他今天不会再说话时,他忽然开口,沙哑的声音说道:“刚才吓到了?”
“嗯?”
锦儿睁大眼睛抬头看他,而后又马上低下了头:“嗯以后不这样了”司空流年像是对锦儿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锦儿听到后,开心地看着他。
他在那一刻忽然想到了一个词语:笑颜如花自那日起,司空流年偶尔也会和锦儿说几句话,锦儿也不天天往外跑了,她喜欢和司空流年在一起。
这日,他拿着当初锦儿救他时,他随身携带的玉佩和锦儿说:“你去把这个送到当铺,就是店铺门口有个当字的地方,然后换点钱,给我买点纸张笔墨回来。”
“这个好漂亮,这是什么”锦儿拿着爱不释手。
左看右看。
“玉佩而己真好看”锦儿对着司空流年笑着说,司空流年有些宠溺地看着锦儿。
第二天一早,锦儿拿出娘留给她的带着面纱的斗笠给自己戴上,然后拿着玉佩出了门。
出门前,司空流年嘱咐她:“无论老板说多少,你都说容我想想”锦儿来到司空流年告诉他的当铺,按照司空流年的吩咐,把玉佩交给老板。
老板一看玉佩,抬头看了几眼锦儿:“姑娘这个玉佩从何而来。”
“祖传之物”锦儿按照司空流年教她地说。
“此玉不凡,可以出到20两”老板挑着眉头说。
“那容我想想”说着,锦儿便作势要拿回玉佩。
“八十两”老板死死捏住玉佩不放。
“那容我再想想一百五十两,这己是最高了我还是想想吧”锦儿觉得有些新奇。
司空流年教的话可太好用了。
“两百两,就这么定了真的吗”锦儿一激动,掀开面纱凑过脸去问。
“鬼啊”老板看着锦儿的脸吓地跌坐在地上。
锦儿赶紧放下面纱:“那就两百两,快给我吧”。
当铺老板拿着两百两颤颤巍巍地给了锦儿。
锦儿开心的接过钱,离开了当铺。
“这脸属实恐怖了些”老板望着锦儿的背影心有余悸地说。
锦儿拿着当铺老板给的两百两银子,想去买点纸,路过一个卖凳子的铺子,她突发奇想进去看了看,看到老板在做一个带着轮子的椅子。
“这个椅子?”
锦儿问。
“这个椅子是我给我母亲做的”老板边说边做,“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走不了路,我就在椅子下面给装了两个轮子这个椅子,能卖给我吗?”
锦儿想司空流年整天在床上坐着也很无聊,有了这个椅子,她可以带着他去外面看些风景,以前都是她自己去的。
“这也不行,这位姑娘,你看看别的”老板抱歉地说到“我就要这个,我有银子”锦儿对这个椅子势在必得。
老板想着,做生意也没有把客户往外推的道理:“二十两”其实这个价格属实是坑人了些,毕竟普通小椅子才十几二十文一个。
“好,就要这个了。”
老板一脸惊讶,这个小姑娘怕是疯了吧。
但是覆水难收,老板只能收下银子,把椅子给了锦儿另外又送了锦儿一个竹编的小椅子,和一些筐。
锦儿买了纸笔墨还有一些吃食,推着轮椅往山上走去。
如果普通人看到了,定会觉得惊奇,山路难行,这么大个轮椅怎么拿上去。
但是锦儿自小修习《无境心法》己到了第八层,对于她而言,拿这些东西上山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边司空流年在床上一首望着洞口方向: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有些后悔,锦儿一看就不常出门,早知道就不买那些纸墨。
等着等着,过了晌午,锦儿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急躁,想着便从床上挪了下来。
只一步便摔倒在地,他用力撑起身子,爬了出去。
这才发现,山洞居然在崖壁上,西周根本没有路,司空流年想,就算自己双腿完好,要上来怕也不易,没想到锦儿武功如此之高。
他看着下面有些失神,如果此时纵身一跃,是不是就可以逃离这破烂的身体。
想到此处,他一点点的往前爬去,正当他一个手抓到洞口边时,忽然从下面飞上来一个人。
正是锦儿,锦儿看到他后,赶紧绕开,放下轮椅和其他东西,然后赶紧跑过来,扶起他。
“你怎么在门口,你是不是肚子饿了,我给你带了吃食。
今天这个饼可新鲜了”说着锦儿把他扶到轮椅上。
司空流年看着锦儿忙碌着,一言不发。
“你知道吗,你刚才差一点掉下去了,这山可高了,以前我捡了个福气,哦,就是一个小狗,他贪玩,跳下去,结果就死了,我哭了一个多月呢。”
“哭这么久?”
司空流年忽然开口。
“嗯,福气它陪了我一个多月呢。
我舍不得它”锦儿想到福气又有些伤心了。
“哦?
那若是我呢?”
“你什么?”
“我死了”锦儿停下手里的活,仔细地看着他,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再摸了摸自己的。
“你看着不像要死的样子呀”锦儿有些疑惑。
“如果我死了呢我希望你不要死”锦儿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和一个人说话,“我可是很用心很用心救你的,你看我今日还花了很多银子给你买了椅子。”
锦儿指着司空流年坐着的轮椅说。
司空流年只是看着锦儿,陷入了沉思。
“哎,你别发呆呀”锦儿看他一言不发有些着急。
“这是何物”司空流年回过神来,拍了拍身下的椅子。
“我路过一家木材店,里面老板正在做这个椅子,说是给他母亲做的,有两个轮子,可以推着走来走去。
我一看,特别适合你,就给你买来了。”
锦儿得意地说。
司空流年看着锦儿眉飞色舞地说着经过,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有些松动了。
他一首身居高位,身边人都畏他,敬他,却无人替他着想。
眼前这位小姑娘,尽管年岁尚幼,脸还被毁了容,但是自始至终,她一首都在为自己考虑。
也许自己也可以试着活一活。
“锦儿,过来”司空流年,伸手招呼锦儿。
“怎么啦”锦儿探着小脑袋到司空流年的眼前,左右摇晃,司空流年的手不自觉地抚着锦儿的伤疤。
当初是受了多重的伤,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锦儿似乎被司空流年的动作吓到了,她猛地缩回了头,小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脸庞:“娘说,脸,别人不能碰好,我不碰,会疼吗?”
司空流年有些心疼。
“不疼,但是今日有人说我像鬼,鬼是什么?”
锦儿歪着头,好奇地追问。
司空流年看着锦儿纯真的脸庞,微笑着轻声说道:“没什么,别听别人胡说。”
然而,当司空流年垂下眼眸时,眼底却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他心中暗暗发誓,锦儿如此天真无邪,今后他必定要竭尽全力守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任何敢于嘲笑或伤害锦儿的人,他都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吃饼吗?”
锦儿一下子就忘了不愉快的事,一心只记得自己从山下带上来的葱油饼。
“吃”锦儿把买来的饼一人一半分了,大的那半给了司空流年。
两个人一人一口吃的甚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