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凝神良久，终于在经过陆将军身边的时候，轻叹了口气，“陆将军与妹妹的情谊，真是让本宫羡慕。”
再无其他的话，太子就这样匆匆地出了军营。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梁王率先笑了声，打破尴尬的僵局，“殿下惯会捉弄人，陆将军不要害怕，他大约是开玩笑的。”
会意到梁王打的圆场，陆将军忙着应和，后脚就跟过去将太子送出军营。
营帐中陆雁歌一言不发，梁王好奇地看过来。
“怎么，吓着了？”
赵挽之的话似在逗她开心，“太子总是喜欢话说一半，看你这么慌张，可一点不像刚才对我挥剑的样子啊。”
陆雁歌抬了抬眼皮，赵挽之就这样没有防备地闯进了眼眸。
一袭玄衣，眉眼弯弯，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怎么能不心动呢，这双她日日思念的脸庞。
可，又怎么能不恨呢？
她的孩子，她一身的好武功，她的兄长……陆雁歌急忙收敛目光，轻声道：“大王说笑，小女先行告退。”
赵挽之脸上的笑一僵，大步走过来挡在她面前，丝毫不顾礼数，执拗地问：“你在躲我？”
陆雁歌头也不抬，步子往后撤了两步，“小女此前从未见过大王，何来躲避一说，不过是小女怕叨扰大王罢了。”
“本王不怕叨扰。”
梁王步步逼近，每靠近一步，陆雁歌就后退一步，首至退无可退，她这才抬头，目光首视赵挽之，“大王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赵挽之转了个身，帐前陆将军正好进来，他一收刚才玩味，正经道：“该说正事了。”
陆将军心领神会，对着妹妹招了招手，“雁歌，你先出去吧。”
陆雁歌从角落里走来，在二人面前微微作揖后，逃跑般地退下了。
匆匆出了营帐，她刚舒口气，就被面前的身影吓了一跳。
太子？
他不是走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殿下。”
膝盖刚刚一弯，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不必，你陪本宫走走。”
这声音清淡，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陆雁歌缓缓起身，心像有万千蚂蚁抓挠，她心虚得很，实在是不敢正眼看他。
“小女，对这里也不熟悉。”
陆雁歌憋了半天，只缓缓吐出这一句。
自然不是什么好的拒绝理由，可她一时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对策。
“小姐，这位是？”
兰青自身旁出来，手里抱着的披风被捏作一团。
“这位是太……”身上陡然披上沉沉的披风，陆雁歌一下停住，呆愣地看着面前的人。
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系着衣裳，不过三两下功夫，披风己系得结结实实。
“公子是何人？”
兰青急忙凑到面前，将太子挤到一边，横着眉毛道：“虽说盛朝民风开放，可公子这样堂而皇之地给我们小姐系披风，怕是不太好吧？
况且这营地这么多人，少不得叫人误会。”
“住口，还不见过太子殿下。”
陆雁歌开口呵斥，生怕得罪了太子。
未责备丫鬟，太子眉眼一低，只道：“你们家小姐，倒像本宫的一位故人。”
这话像极了话本子里的浪子言语，陆雁歌赔了副笑脸，“殿下这话说得有意思，怪不得刚刚大王说殿下爱说笑呢。”
提到梁王，太子脸色一黯，陆雁歌意识到说错话，急忙补充：“梁王自然也是说趣的。”
越说越错，首到太子脸上一道黑线，陆雁歌才止住了言语，“殿下刚说想到营里走走？”
太子睫毛微颤，看向她时脸上阴霾消了大半，微微点头道：“是。”
陆雁歌揪着披风的手这才缓缓松开，看着太子温和的脸，她点头道：“那小女就陪殿下走走。”
二人身后，兰青被陆雁歌勒令站在原地，太子的意思是，要和她单独走走。
陆雁歌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有拒绝，毕竟她也想趁此机会试探太子到底是不是也同她一样，回来了。
岸上青草漫漫，太子突然回头看着她，问道：“听说你小时候住在乡下？
可有人教你礼仪？”
陆雁歌一懵，这问的是哪一出？
她如实道：“小时候确实是在乡下养着的，十西岁入了陆府后便跟着教习嬷嬷学礼仪了。”
想了想，陆雁歌又道：“宫里的规矩，小女也略懂一二。”
“嗯。”
太子淡淡应声，回首看了一眼军营的方向，又低眉对陆雁歌道：“你哥哥，是个不可多得的将士之才。”
陆雁歌连忙点头，附和着道：“殿下谬赞。”
面上是含糊不定的话，可她心里清楚得很，太子对她如此和颜悦色，大概率是没有同她一样回来了。
若他和她一起重生，哪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话，不早像自己一样，恨不得瞪着对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想到这里，陆雁歌心里暗喜，太子见她嘴角带笑，眉目微弯笑得轻不可闻。
可陆雁歌离他近，这一下还是听见了，她抬头望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殿下笑什么？”
太子偏过头去，陆雁歌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远方层层叠叠，群山连绵起伏，好似波涛翻滚，又仿佛从千里之外奔跑而来。
赵延人还真是如梁王所说的那样，喜欢话说一半，让人捉摸不透，不过陆雁歌也不往心里去，她知道按太子的为人来说，就算不说话也未必是生气了。
“那你刚刚又在笑什么？”
太子看着山峦，并未回过头来。
陆雁歌心里一紧，完了，总不能说是暗自庆幸你不知道我上辈子害死过你吧？
她抿了抿唇，只好诓道：“哦——”长长的尾音终于使得太子回了头。
“嗯——”陆雁歌凝起了眉毛，仍是没有下文。
“你若答不出就不必答了。”
陆雁歌如释重负，太子这话解了她的困境，倒更让她觉得太子是个不错的人。
赵延连让人尴尬的这种事都不会做，更何况弑君谋反之举，想到上辈子冤枉太子的恶行，陆雁歌这下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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